第一章：深层空间
C8-CHY VII: 代号“德拉里 7”
斐德 星域
考利蔻边境

韦拉姆第三次清点着那些蓝色的药丸和背包，一边思索着自己到底对正在做的事情有多憎恨。他一一封好每一个塑料袋子并放到自己的夹克口袋中，接着停下来，久久地凝视着Rise-11手枪。他讨厌枪，在卷入这件肮脏的事情之前他也从来没有用过枪，但现在这事已经与他的个人好恶无关了，此时只有把个人好恶扔在一边才能够生存下去。韦拉姆把武器插入腰带中，确保身上的厚夹克能遮住它们，接着扣好领子上的扣子——这纯粹是为了取暖而不是为了方便使用武器。这个任务太危险，以至于韦拉姆不得不带上手枪。尽管如此，现在室外是摄氏零下10度，也许在这个苦涩的日子，有麻烦的可能性会比较小吧。

韦拉姆走在他称为家的衰败的出租屋外。街边有一对无家可归的夫妻正围着一小堆火取暖，他们毫无表情，似乎已经不再绝望，不再自艾自怜。这个景象提醒着韦拉姆，卖掉口袋里这些药丸是多么重要。他租的房子几小时后就要到期了，现在他没有足够的钱去续租。他明白如果他得不到这笔钱，异株湖集团的人会立刻驱逐他，并用电子锁锁上他公寓的门，甚至不给他和他儿子拿回家当的机会。

通常情况下，他拿到的合同都是匿名交易的，而且都是在考利蔻边境中的最危险的地方执行。但这种事情韦拉姆做了很多次了，所以他知道他的客户是来自于富裕地区的某个企业，许多城市的官员和异株湖的代表都住在这种地方。也许是为了防止被他们自己的对手发现，这些客户通常都选择某些镇上最黑暗的地方碰头。当韦拉姆走过另外一群无家可归的颤抖的流浪汉时，他感到苦涩的冷风穿过了他厚厚的外衣。没人会在这种天气被关在门外，除非你没法支付进屋的钱，“或者。。。”，韦拉姆揶揄地想，“如果你正巧染上了肮脏的毒瘾。”

这个行星的两百个空气净化器中的一个在天际外隐现，这是一个被大量冰雪覆盖的孤独的金属之山。韦拉姆想：“几乎用了一百年来建造这个大冰柱，看看它干的好事”。他摇摇头，避开了对面来轰隆隆过来的一只“雪猫”并穿过了大街。

异株湖曾经投下重注，认为在行星德拉里7的厚厚的冰壳下面的巨量的贵重金属是整个斐德星域的唯一的可用矿源，因此当这里的空气变得可供呼吸而工业级别的采矿业在这个行星的表面上开展时，考利蔻边境变成了异株湖在这个星域中的最重要的金融纽带。
矿工，企业家，生物学家还有建筑专家纷纷乘坐数以千计的穿梭机涌往考利蔻， 这些穿梭机不间断的往返于行星的轨道空间站和地面上的工业基地。异株湖的庞大的投资很快开始产生巨量的回报，对新来者来说，似乎这里的商业机会是无限的。然而，泡沫破裂的比人们预想的要快得多，造成的结果可以用灾难来形容。异株湖的竞争对手所雇佣的宇宙地质学家在附近的星座发现了同样丰富的矿产。科学发现表明在远古时候，整个斐德星域是超新星爆发形成的星云，而其中的贵重金属则布满了整个星域。随着越来越多的矿源被发现，矿产的价格一落千丈，维持考利蔻上的工业活动所需要的费用顿时超过了所能获取的利润。

异株湖对此的反应是立刻收回所有投资，并在短短的时间内抛弃了这个行星。到如今，只有警用的战舰或是偶尔来一次的补给船才会在考利蔻停泊。斐德星域与帝国空间之间无边的距离加剧了德拉里星系的经济崩溃，当矿工和风险投资商不断离开时，行星上的所有工业基地都被荒废或者完全抛���。这里的人由于负担不起租用飞船离开行星的费用，从此只能孤独地自生自灭。

异株湖对德拉里星系所作的决定完全符合标准的加达里社会思想，即纯粹基于理性而不是道德做出决断。这个企业的哲学就是要尽量在最求利益和规避风险之间达到平衡，因此异株湖不会对任何由于事物的剧变而受到影响的承包人施以援手，或是同情。在加达里文化中，在追逐利益的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风险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因此异株湖没有被谴责，也没有被强制要求遵守帝国星区的福利政策。

韦拉姆曾是一名专业的地质学家和地质工程师，而现在他和成千上万的人一样必须为着生存而斗争。他的故事并不比别的在考利蔻生活的人悲惨，可也好不了哪儿去。当一名异株湖的高级官员让他对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采矿工程做出评估时，韦拉姆错误地说了实话——事实上只有对在几公里深的冰层里采矿的技术一无所知的人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工程计划。但这位高官显然不能容忍这种庸俗的“学院派”理论，因此他很快就将韦拉姆撤换掉，换上了一个会说些他愿意听的话的人来接替韦拉姆的位置。

在加达里的社会中，名声是非常重要的。在加达里僵化的社会框架中，主要的商业集团对工作中悲观的思想根本不能容忍，而韦拉姆现在的官方评价是：“不能为集团的远大目标着想”，因此他很快就被异株湖集团和德拉里星系的其他企业排斥在外。他为事业的成功孤注一掷，却遭受惨败，而正在此时妻子又在一次工业事故中悲惨地死去、女儿满怀愤恨地远离了他使得他的凄惨达到了顶点。他唯一带到考利蔻的仅有他的儿子奥奇。在父亲的眼中，只有奥奇能够让他觉得悲惨的生活仍有意义。

在出租屋的拐角处，一阵冷风让韦拉姆缩了下脖子。“奥奇还有机会”他想，接着低着头走进了风中。他的儿子现在16岁，智力超群而且充满上进心。奥奇非常盼望加入加达里海军，并且有一个机会能进入应用科技学院。虽然这里学费非常高昂，但他经常让奥奇别担心，并且鼓励他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失望，所以韦拉姆愿意为奥奇的成功做任何事情，这也包括让奥奇千万别犯他曾经犯下的许多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他的整个命运都寄托于加达里合众国。

“有一天我会告诉他的，当他成长到能够理解我的话时。”韦拉姆一边想着，一边往左转，走向一个紧闭的院落。他曾经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失望，但他无法容忍再让自己的儿子失望。然而讽刺的是，韦拉姆现在竟然需要依赖于加达里合众国曾经让他憎恨的古斯塔斯来实现他的救赎。正是古斯塔斯将他的学历背景看做一种财富，并且因为他具有优雅的外表，高超的智力而让他作为与富有的客户的联系人。古斯塔斯憎恨加达里合众国的所有理由都跟他的一样，而韦拉姆现在发现这种共同的憎恨让他感到非常欣慰。但他不能，“也不会”，告诉他的儿子他将通过销售非法的药品来实现这个孩子的海军舰长梦。韦拉姆的搭档——他仅仅知道此人的代号是 “盖里尔”——曾经非常诚恳的发誓支持他这个想法，然而现在他想起来仍然感到很惊奇：这群人，这群“罪犯”，竟然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韦拉姆一边跳动着取暖，一边想：“我们真的是恶棍吗？或者是一群尊重他人生存权的可敬的人？”

那辆气垫车在停下来之前经过了两次，就像以前一样，然后一名从头到脚被冬大衣包裹的矮小的乘客走里面走出来。接着，另外一个高大得多的身影也出来，站在车的旁边，并将韦拉姆清晰地保持在自己的视野中。天空下起了小雪，偶尔会有一阵狂风掀起灰尘刺痛着韦拉姆的脸。那个矮个子向他走近，然后在他面前五米处停下来。

“蓝色星星……红色……星星”这个客户是个女性，她正在努力回忆古斯塔斯教她的措辞。韦拉姆可以从她的口音中听出她是个社团的人，而她是个新手，并且她已经因为毒品而丧失了理智。

“我想您是想说‘蓝色星球燃烧得最旺，红色星球长得最大’，”韦拉姆说，“那么我应该回答‘蓝色的会死得很早，而红色的却早已变老’”。他用双眼盯着她，同时将她的同伴保持在自己的视野中。

“是啊，蓝色的……星球，他们是我最……喜欢的”，她一边回答，一边向上看着，尝试用舌头捕捉一片片雪花。

韦拉姆真希望这无意义的对话赶快结束，他说道：“那边那个你的朋友是谁？”

“他叫考拉，我的波……波……保镖，”她含糊地说，“他也喜欢蓝色星球。”她向前走了一步，他的保镖也前进了一步。

又一阵夹着冰雪的狂风吹过，韦拉姆偏着头躲避着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她像梦游一样前后摇摆着，脸上浮现着茫然的微笑。她挥舞着手表达着：“你……你有所有的星星！”

“是的，三十片蓝色药丸，再加六个应急包，您下的订单。”韦拉姆举起一只手吸引保镖的注意，然后缓缓的用另一只手伸入夹克，轻轻的拿出塑料袋子，那个保镖此时也敞开了自己的大衣。

看到这些“星星”，客户睁大了眼睛。“好啊！拿来，拿给我！”她笨拙的冲过来，直到韦拉姆向后退了一步才保持平衡停下来。

“噢，噢，你得先付钱”韦拉姆说。另外一辆气垫车向这边驶来，他的心跳加快了，然而当这辆气垫车从院子外驶过而没有停下来时，他又平静下来。

“I..s…s….k, 我会给你大量的ISK”她把手伸入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韦拉姆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她迅速把钱包抽出来，并且像一把枪一样指着他。韦拉姆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心跳骤然停止。

“呯！呯！”她尖叫着，然后开始大笑，可韦拉姆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需要25000ISK”他咬了咬牙说，“麻烦您转账。”像刚开始一样，韦拉姆缓缓的将手伸入夹克，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钱夹拿出来。他的电子钱夹已经被设置为了“短距连接”模式，这样可以自动在线检测客户的帐户。

“二…….五……零……”她摸索着钱夹上的微型键盘。韦拉姆几乎要失去耐心了，但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因为他的钱夹显示钱已经成功的转到了古斯塔斯的账户上，而接着25000ISK也自动地转入了他的私人帐户。他微笑了一下，终于可以及时付清房租了，而再干一次他就可以付清应用科技学院的第一部分学费了。韦拉姆将塑料袋子扔出去，她立刻伸出手抓住。

“是我的了！”她紧紧地把它抓在胸前，然后撕开了袋子。

“毫无疑问，它是你的了。”他回答，然后把钱包放进了夹克，“再见。”说完他从她旁边走过。他向着街道走去，准备离开这个院子。

“嘿！先生！”她叫住了他。韦拉姆不想搭理她，但还是很不情愿的停了下来。现在雪下得更大，大风让人更加难以看清楚了。

“有事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星星？”她扔掉了一个空的应急包。“妈的！”他心想，遇到她这样的女孩真是糟糕！”那个保镖此时向她警觉地走过来。

“我喜欢什么样的星星？”韦拉姆重复道。

“是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星……星……”她稍稍低着头，脸上却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他。她的一只手插在刚才拿出钱夹的大衣口袋里面。

仅仅是为了早点回家，韦拉姆不假思索的回答：“红色的。”

那个保镖突然向这边全力冲刺过来。

“回答错误！”她尖叫道，然后突然举起她的手。韦拉姆以为她又把自己的钱夹拿出来了，但突然觉得什么事不对劲。

保镖突然大声的叫他小心，与此同时韦拉姆看到一道闪光，然后听到一声刺耳的枪响。韦拉姆几乎没有察觉那颗圆形子弹撞入了他的胸腔，然后从他的背脊穿出。相反，他感到很奇怪，为什么那个女孩突然从他视野里消失了，为什么自己突然感到那么温暖，虽然现在雪花正不断的落在他脸上。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分钟，他回忆着他有多么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他回忆着她的微笑，她的微笑在他眼中定格，然后越来越暗淡，直到最后成为一片黑暗。

“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盖里尔叫道，他眼睁睁的看着围绕韦拉姆.高伊斯的尸体的冰雪慢慢变成深红色。

“盖里尔，报告状态”从耳麦里面传来简洁的命令。盖里尔放大视野，他看见那个保镖快速的卸下那个女孩的武器，然后带着她迅速地向那辆空着的飞车冲去。盖里尔用瞄准器锁定她，努力地让自己的手不颤抖。

“鸟巢，鸟巢，这是盖里尔。闪电陈尸，重复一次，闪电陈尸。请允许还击！”他回答。

“闪电陈尸”是告诉接收者一个自己人被袭击并判定为已经死亡了。这时那个保镖已经将女孩扛在肩上向车冲去，他需要穿过大概十五米的空旷院落才能到达车边。盖里尔将准星移向车的后部，这里有油箱。

耳麦里面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女人开的枪？”鸟巢正在同步地观察盖里尔通过瞄准镜看到的一切。

“确定，鸟巢。”他深深吸一口气，心中强烈希望能立刻收到命令，能让他扣动扳机、狠狠地扣动扳机。

“请求拒绝，盖里尔。”他继续瞄准着飞车的油箱，直到被一栋建筑挡住了目标。

他终于发怒了：“见鬼！鸟巢，她刚刚杀了韦拉姆，你竟然要放她走？”

第三个声音这时通过耳麦传来，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这是命令！收好你的家伙然后向基地报告。我们有新任务给你，你的其他毒贩子有另外的人照顾。”

盖里尔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本！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认识韦拉姆的儿子。”这个声音说。

这时有人开始聚集在尸体旁边，仅仅需要几分钟时间，异株湖的官员就会到达现场，如果不快撤离，他们就会知道有一名古斯塔斯的人在附近。盖里尔开始迅速拆卸狙击步枪。

本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会处理好的，盖里尔，你必须信任我。”

离开公寓之前，盖里尔望韦拉姆.高伊斯的尸体看了最后一眼。“那个躺在雪地里的人也曾信任我。”
信任在加达里总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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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图.高伊斯和父亲的关系可以用热烈来形容，他将父亲看做基石，他在这个基石上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在奥图年幼时他就见过了太多的艰辛，多到他认为自己已经足以应付无论什么事物带来的最坏的结果。他的父亲教育他，面对不幸时要保持开朗，这是在困苦的境况中生存下来的法宝。他对母亲和姐姐的模糊的记忆已经随着岁月而逐渐消散，而他和父亲之间却逐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联系，一种互相的依赖，一种特别的心灵感应。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习惯和做事的计划，就像他们了解自己一样。奥图需要上他的预科课程，而他的父亲则有异株湖安排的奇怪的工作，任何与原来的计划不一样的事物都能被他们双方察觉到。正因为他们生活在考利蔻隐藏的危险之中，所以奥图知道这种相互感应是非常重要的。

正是如此，当两个奥图从没有见过的男人在他父亲应该回家的时候出现在他们公寓门口时，他的心中顿时布满了从未有过的阴霾。担心和恐惧几乎让他崩溃，但奥图努力让自己不分散注意力，他轻轻地挪到父亲为了保证家里的安全而放枪的地方。

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奥图，我知道你在那里。”那个看起来高一点老一点的家伙说。奥图盯着厨房里面的监视屏，他笨拙地摸索着弹夹，然后把它插入武器。“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奥图。不过我恐怕有坏消息给你，而且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多讨论了。”
奥图没有说什么，他蜷缩在橱柜后面，用枪直直地指着门。他看见那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接着那个矮个子掏出了一张小卡片插入门上的电子锁。让奥图大吃一惊的是，那个高个子竟然把一个小设备插入了他头骨上的插槽。

“奥图，你必须信任我。”高个子说。他的低沉粗糙的声音像刚才一样在房间里面嗡嗡作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嘴唇根本没有动。奥图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是一名太空舰长。

“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最好是当面给你说。”这个飞行员说。此时那个矮个子在门里插入一个设备，然后向高个子点了点头。声音继续传来：“像两个男人一样面对面，像你父亲生前希望的那样。”泪水从奥图的脸上落下来。这个人说的话几乎要把奥图击倒，他只有努力强迫自己才能将枪端稳。

“就像你担心的那样，你父亲今天被谋杀了。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保护你，避免你被杀他的人伤害。”

奥图从门边转到橱柜的另一边，用脊背靠着橱柜，坐了下来，他开始控制不住的大声呜咽。他听见公寓的房门打开了，可他已经无所谓了。那个矮个子非常小心的走了进来，他拿着枪，充满戒备的指向奥图待着的橱柜。那个高个子也走了进来，继续对他说话。
“我很明白你的痛苦，我还知道接下来你会感到很愤怒。但现在，至少是目前，你必须做一个决定。你可以选择跟我们走，我们会给你一个新的生活，会给你机会让你去继续追寻自己的梦想。你也可以选择独自面对这一切。”

奥图透过泪水望着手中的枪，现在只有一件事他想知道。“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杀了我父亲？”他结结巴巴的说。

“我会证明的，但不是现在。要么你信任我，要么我马上离开。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你和你父亲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公平。你现在有大概30秒来做决定，过了这个时间，你就得独自面对了。”

奥图调转枪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考虑到他绝望的生活，这似乎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将拇指放到扳机上，然后开始轻轻的往下压。

“当我被加达里海军赶出来时，我也想过这样做”那个长者说，奥图的拇指没有继续，“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我后来就不可能过上有意义的生活来帮助像你父亲一样的好人，以及你了。”

奥图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他生存的本能现在占了上风。他喘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拇指，接着将枪放到自己膝盖上。

“还有五秒钟”长者说。

奥图将枪扔了出去，枪顺着地面滑到了橱柜的边上。奥图看见它在地面滑动，然后一只靴子踩下来停住了它。奥图抬起头，他看见那个矮个子也将枪口放了下来，他脸上的悲哀的表情让奥图感到无比真实。然后这个陌生人向奥图伸出了手。

“站起来”，他说。

奥图也伸出手，他被紧紧的握住，然后被强有力的拉了起来。

第二章：隐藏的纪念品

10年后
马拉 星系
长征 星域
异株湖安全部队战舰 IWV-35G15
代号“翠瓦妮”

轻轻地，她掀开了丝质的被褥，然后将她的美腿从床边伸了出来。她的客户正在大声地打鼾，一点儿也没有被她惊动。她悄悄地拉过来一件睡袍披在肩上，然后系好腰带。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桌上的魔力瓶，接着坐在了终端前，然后将手指放在了身份识别板上。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因为屏幕上清楚地显示出了她自己的帐户信息，以及集团的。她雇佣的女士们最近的收入也显示得清清楚楚，而在床上打鼾的那个男人也已经将昨夜的服务费付讫。

她这辈子一直在想，占有这么多财富、拥有这么大的财务自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真是讽刺，不过并不奇怪。”她心里想，“我竟然是靠男人们喜欢的最古老的职业来得到这些的。”确实是“男人们”，这真是个荒谬的词。用它来形容整个人类更加是一种耻辱。男人们是那样的庸俗，“那么穷”，那么容易被可怜地利用。她向下看着自己的乳房——这么多年了，她们依然高耸，让人无法抗拒。当男人们趴在上面休憩时，他们泄露给她了多少秘密啊。叛国的打算、贪欲、野心和罪行，他们都告诉她——要么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要么就是当他们用她来满足他们即便拥有任何权利都无法满足的欲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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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爆炸的冲击波消散后，奥图重新打开了与眼前这架损坏的舰船的通信通道。

“异株湖安全部队舰船，这是给你的最后警告。你只有十秒钟抛出货舱，如果不照做，我会开火杀了你们，以及船上所有活着的东西。”

“如果你是要钱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异株湖的舰长回答，奥图可以明显地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我可以给——”

“你唯一能给我的，而且我也缺少的东西，只有你的货物。”奥图回答，然后等着他的弹仓重新上弹，“你活下来的唯一方式就是扔掉它”

“我……我怎么……怎么知道你会遵守……”

“你不需要知道。只有十秒。”奥图看见盖里尔的毒蝎级战舰慢慢靠近对方的飞船，它的跃迁推进阻扰器和电子干扰系统都打开着。

“50万！”绝望的异株湖舰长带着哭声说，“甚至100万！”

“五秒。”奥图冷冷地说。

“等等！等等！好吧，请等着我抛出货柜！”
……

耳朵里的蜂鸣声逐渐减小，她渐渐能够听见周围那些受到惊吓的乘客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呜咽声。他们已经在密封的货柜舱里面待了一小会了，这里的灯光刚好能照亮货柜舱的倾斜的墙壁。她手臂的骨头已经碎了，剧痛难忍，这使得连系好睡袍胸前的带子都不可能。之前跟她睡觉的那个科学家正站在货柜舱的入口处，身上除了他的那条拳击手内裤以外，什么都没穿。

“你看见了吗，米娜？”他叫嚷到，她迷惑地瞪着他。他看起来好像疯了一样，无法控制地抖动，“问题只是你想死得多快！”

“你什麽意思？”其他的乘客也开始看着他。

“你要么作为他们的囚犯，慢慢死掉，”他一边用手比划着货柜舱的后面，一边说，“要么当他们摧毁这艘船时，你立刻完蛋！”他望货柜舱的入口外退了一步，站在了门外。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她向他咆哮着，不顾自己的疼痛难忍向他走近一步，“谁是‘他们’？”

“古斯塔斯海盗。”他说，门口的黄色警灯此时开始不停地闪烁，“你知道吗？我早就料到这事情肯定会发生！他们最近一直像疯子一样攻击这个星座！为什么我要花光我几乎所有的钱来跟你睡一觉？”他问道，这时舱门开始缓缓关闭，“异株湖的任务是让我去送死！我可不想死了还是个处男！”

“海盗？！”当舱门紧闭时，她几乎要吼了出来——在遥远的以前，她也曾经历过同样的极度恐惧。其他的乘客这时也开始恐慌了，有的人甚至开始疯狂地敲打货柜舱的入口。突然，一阵不详的金属摩擦般的巨大噪音出现在货舱里，接下来便是一阵瞬间的失重，这使得许多人都飞了起来，货柜舱猛然切换到了人工重力模式。有人开始剧烈地呕吐，几乎要吐出所有的东西。米娜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看着这里唯一的舷窗——她刚才所在的飞船整个地翻转着飞过了窗口两次。

它不会再第三次出现了。

“这就是让我重复的代价。”奥图一边说，一边将他的船驶往那堆残骸——一小会前，那位异株湖舰长的克隆舱还在这儿。现在这堆残骸中间应该会漂浮着一具尸体，奥图想把它拖回来当作战利品，“盖里尔，我们的旅客们来了吗？”

“确定”信道里面传来回应。

“那好，我们在前锋六号回合。”

三小时后
六号门
古斯塔斯深层空间观测平台
特布特 星域

米娜渐渐地感觉到自己不再失去知觉。她回忆起那道闪光，还有当飞船爆炸时货柜舱从那堆胡椒粉一样的碎片飞出时那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她回忆起她的恐慌，她手臂的剧痛，还有有人尖叫着警告他们，叫他们把嘴巴和鼻子捂住，她还回忆起那些细丝一般的气体从通风口涌进来。而让她感到惊恐和疑惑的是，尽管她睁大了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见。大多数人都是将眼睛作为第一感官的，当眼睛看不见时，人们就会逐一去尝试剩下的感官，米娜也不例外。对米娜来说，听觉就是她的第二感官，但她什么也听不见，而且她也闻不到气味，她的触觉也丧失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完全地从身体里剥离了，她本来应该感觉到的手臂上的剧痛现在也消失了。事实上，她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或者任何肢体。

但是，她能感觉到嘴里的唾液，而且她刚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吞咽唾液。而且不知为何，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这些仅有的感觉只能告诉她两件事情：她还活着，而且她现在完全无助了。

“你的名字？”一个声音问道——这个声音就好像是直接从她头脑里发出来的一样。这个声音吓到了她，她的大脑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向她的四肢发出了指令，然而，她的四肢要么已经不在了，要么根本无法收到大脑的指令。

“我在哪儿？”她回答到。她能感觉到嘴唇在动，却根本不能听见任何声音。

“你现在离任何能帮你的人都很远。”金属般的声音传来，“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关在我们俩自己的世界里，与任何你认识的人和知道的事物都毫无关系。”

“你是谁？”她想——她已经完全被震惊和惊吓住了。

“你唯一的同伴，你唯一的朋友，你唯一能回到你称为’家’的地方的机会，”那个声音说，“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米娜 斯其瓦诺斯。”她回答说。

“你是圣塔罗斯企业的拥有者和CEO?”

“是的。”她回答。接着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有人吗？”她说。

“斯其瓦诺斯女士，我们知道你大约八年前建立了圣塔罗斯，并在资产管理局合法注册。虽然表面上圣塔罗斯是为各大集团的官员提供护卫服务，但实际上，它是你和你手下的姑娘们组织的卖淫集团。虽然你们接触的还不是最高官员，但我们知道当客户手上有一些重要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可以高价卖给别的人时，你和你手下的姑娘们经常应用你们的那种'天赋'。当圣塔罗斯积聚的财富超过一定量时，你在现代财经组织用你刚才说的名字注册了你的企业。但是，在你注册到资产管理局之前，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叫做“米娜 斯其瓦诺斯”的女人的视网膜扫描图像，或者DNA记录，甚至指纹。”

“你不是我们见过的第一个使用假名的人，斯塔诺瓦斯女士。告诉我你的真名！“

“你无权对我这样做！”米娜突然间充满愤怒地说，“我的真名叫什么有什么关系！”
突然间，米娜的头脑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它们一开始像低语，接着就变成了听得见的嗡嗡声，好像有一间屋子的人在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这种声音围绕着她，偶尔还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让她几乎心跳停止的尖叫声。接着，就变成了越来越大声的惨笑，这种邪恶的声音她从未听见过，她被这可怕的声音折磨着、侮辱着。她发现自己无法逃离，也无法让这声音停止。她开始用她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尖叫起来，紧接着，就发现四下又是一片静默，就像一开始一样。

“要么你合作，”那个机器声音又开始了，“要么我离你而去，让你独自面对它们。它们可是非常想折磨你，斯其瓦诺斯女士，如果我下命令的话它们会折磨你直到下辈子。现在让我说第三次，你的真名实姓是什么？”

“高伊斯，”她感到无比绝望，呜咽道，“米娜.欧凡妮.高伊斯。”

四下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刚才那种邪恶的声音又突然出现，“不！”米娜尖叫道，“米娜.欧凡妮.高伊斯！这就是我的真名，我发誓！”

又是一阵更长时间的沉默，米娜听见自己哭得更大声了，比她这辈子所有的哭泣还大声。

“什么……”那个金属声音本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来说，“说出你的母星。”

“伊辛罗加 8号行星，我15岁的时候去了德拉里7，”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让她非常担心刚才那种可怕的声音会回来。“去死吧！你到底是谁？“她歇斯底里地叫喊道，“你这个狗娘养的虐待狂，你这个该死的私生子！”她完全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了，她激动地甚至无法呼吸。

“考利蔻……？”

“对！”

一阵沉默……“你的父亲是韦拉姆.高伊斯……”那个声音停下来，突然米娜又能感觉到她的手和腿了。她发现自己是被一种黏黏的液体淹没着，脸上被戴上了一种面具。她的左手前臂被套入了一个夹板中，她的颈部被套上了一个头套，这个头套包住了她整个头骨，从上面伸出了无数根管线。

米娜还是看不见东西，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从液体里面移了出来，当头套被去掉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脊骨上一丝刺痛。米娜太虚弱了，她完全不能够反抗这一切。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将她柔软的身体放在了床上，接着给她盖上了毯子。这双手轻柔的触摸着她的脸庞和脖子，就像在寻找着什么，接着她就感觉面具被取了下来——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棱角分明的男人正站在床前，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

“你要我干什么？”米娜吸了一口气，刚才的折磨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只能听天由命。

那个男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他说。这时，另外一个男人出现了，他长得丑些，脸上更加严肃。他的头好像被削过一样，他身上穿着一件旧外套，这件外套好像曾经遭受过重创，却似乎从没有补过。他的脸上刻着一个骷髅，还有两根交叉的骨头。她还能看到他脸上有几道十字形的伤疤。她似乎认识这个男人，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他看起来非常疑惑，甚至可以说很惊讶。

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让她措手不及：“米娜，这是你的弟弟，奥图。”

遥远的记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就像利剑一样猛然的刺入了米娜的头脑最深处，她完全被震住了。恍惚间，她面前这个丑陋的男人与当年她逃走时五岁的弟弟在她头脑中留下的最后的印象重叠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立刻逃走，但确信无疑的是，眼前这个人就是她20年前逃走时丢在后面那个小男孩。这20年间，会发生多少她不了解的事情啊！

米娜再一次晕倒之前，她看见弟弟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对另外一人说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后者顿时变得非常慌乱。

莫卡冷 V – 卫星 1
长征 星域
异株湖集团总部

亚利亚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而异株湖的CEO正在他面前冲着一辆被摧毁的Splinterz战车发出的火焰狂喜地叫喊着。

“又赢了一百万！”这个人一巴掌拍到亚力亚斯的背上说，“跟我打赌你就是个傻子，是吧，亚利？”他花钱请来陪他的那些斯塔罗斯的女孩们围在他身边，嘻嘻地笑了起来。

“是的，我是傻子。”他回答道，心里真想能用一根铁棍抡过去，回应刚才那一巴掌，“你总是知道谁是赢家。”“你要是马上去死，我会万分高兴！”他心里面想。

“嘿嘿，他还真聪明！”他扭过头对旁边的姑娘们说，然后一口把杯子里面剩下的鸡尾酒喝光，那些小姐们大笑起来。“你要是啥都不会，我才不会高价把你雇来呢！”他说，然后把空杯子递给亚利。“现在帮我拿着杯子，好吗？他们开始第二轮了，我可要赶紧去再赢一百万。是吧，小姐们？”得到他的暗示，这些姑娘们热情地点着头，然后就像一堆傻子一样跟着他走向全息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他为下一轮比赛下的注单。

亚利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空杯子，还有一张包含了异株湖财务数据的光盘，过去超过24小时他一直在准备这个。“我干嘛要做这个？”他问自己。董事会将在两天内召开，作为集团的财务总监，他的工作就是熟悉财务数据，并协助CEO准备这次股东大会，要设定最好的方案使得CEO能够将集团的财务情况在会上展示出来。如果财务数据低于预期，那些股东们肯定会问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弥补。最近一段时间，市场上在大量抛售异株湖的股票，因为传闻说异株湖一直以来两位数的增长率正在下降——这是董事会完全不会接受的。在过去的两次股东大会上，雷斯曾经向股东们保证他的“CFO是最好的CFO，他会让所有事情都柳暗花明的”。“但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建议，一次也没有！”亚利知道，他的老板——雷斯.埃吉伦，异株湖集团的CEO——肯定会直接将股东的责难直接转移到他身上，雷斯肯定会建议董事会炒了他。

亚利看见雷斯的豪华套间里的全息屏幕上那些Splinterz的机器人已经各自站好了位。“他竟然会叫我到这种地方来谈工作，真是太傻了。”

埃吉伦家族拥有外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他们的慷慨在加达里合众国悠久的历史中是出了名的，以至于他们赢得了这样一个特权：合众国的帝国区中，有一个星系以这个家族为名。雷斯被任命为异株湖的CEO纯粹是出于政治目的，很明显，这是合众国需要这个富有的家族与各个领域都扯上关系的结果。亚利心中愤愤不平：“雷斯.埃吉伦简直就是个被人溺爱的傻瓜， 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工作的时候！这家伙压根就不懂怎么运营一个企业！”

雷斯还有一个儿子，他年龄已经足够大，以至于完全能在加达里合众国的精英集团里面找到自己的位置。这让亚利充分相信自己正被人暗算，有人想让他失败。而在这样一个显眼的职位上失败肯定会毁掉他的名声，让他蒙受耻辱。雷斯.埃吉伦会让自己显得与业绩的下滑毫无关系，他会马上欢迎他自己的儿子上台来挽救集团的形象——而这恰恰是董事会最关心的问题。

屏幕上显示出一阵可怕的火力对抗，机器人格斗开始了。雷斯大声叫嚷着，为他投注的那辆机器战车加油。而那些小姐们则一边给他按摩，一边也欢呼起来。亚利心想：“现在这个恶心的场面就是最好的证明。”最近几年来，异株湖给人们的印象就是：如果不是因为克隆舱技术——这是朱庇特人发明的技术，很多年前传给了异株湖——那么这个集团早就不存在了。在亚利看来，这种批评是完全正确的。尽管异株湖无以伦比的富有，但他们却在研发旗舰产品以在加达里合众国中展示他们的工业雄心时失败了。现在，出售克隆舱是集团仅有的收入来源，尽管这一项收入非常庞大。在竞争对手眼里，异株湖仅仅是个“克隆舱公司”，除了受益于这项文明社会不可或缺的技术以外，这个公司什么都不是。异株湖的其他部门被业界看做是沉重的累赘，这些部门的薪水册上有大量的雇员，但却只是分享公司的成果，却从不为公司创造一丁点利润。

当雷斯在他那疯狂的爱好中一掷千金时，当他对集团业务的重大挫折——包括在斐德星域数以万亿计的损失——不屑一顾时，亚利却正在和他能在异株湖找到的最聪明的人会面。如果异株湖缺少的是旗舰，那么很显然他就要造出一艘来，他要造出一艘旗舰之王——它会是一艘高贵的空间战舰，它有人们从未见过的庞大的火力输出。莱戴企业拥有毒蝎级战列舰，它长期一来一直是加达里海军的核心力量，是加达里意志在宇宙空间中的象征。异株湖一定要比他们做得更好，才能建立其足够的信誉。为此，异株湖的核心研发部门成立了一个绝密的研发项目。这个项目连雷斯都不知道，更别提那些整体围在他身边的跟屁虫了。这个项目的代号是：乌鸦。

在首轮的对射中存活下来的机器人都没有了子弹，它们开始用巨大的斧头、拐杖、锯子互相攻击。这个血淋漓的场面正在雷斯那空旷的包间里面上映，就好像这儿正在直播莫卡冷 V上的舞台表演一样。亚利看着屏幕，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等到我告诉他们异株湖不仅仅拥有一条乌鸦级的原型战舰，而且它已经通过了它所有的空间测试，”，亚利想，他觉得雷斯为了挽回面子一定会亲自在董事会上表彰他的CFO的杰出工作，“到时候，我就会赢得我应得的尊重。”他已经准备好在任何时候和海军的代表见面。如果他幸运的话，他的团队在今天稍后安排的一次展示会顺利地让异株湖得到海军的一个足够大的订单，很可能包括一些战舰，还有一到两张蓝图。

另一个机器人倒下了，它残缺不全的身体被一只大斧劈开，随之而来发生的爆炸将它炸成了碎片。场上仅剩两个机器人了，它们冲向了对方。雷斯和他的小姐们开始为他们下注的那个机器人尖叫起来，突然亚利的传呼机嗡嗡响了起来。“终于来了”他想，“我这辈子都在等待的消息来了！”他把手上的光盘放下，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传呼机。看着微屏幕上的消息，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仅供阅读*
IWV-35G15 翠瓦妮没有在八十五号位标报告位置，派出的侦察分队在出事地点发现了带有翠瓦妮标记的残骸，附近有埋伏的迹象。没有发现生还者，没有发现船员和货柜，可以确定已失踪。电子侦听跟踪到了古斯塔斯的通信信号。有新数据时会即时更新情报。
IWCMD（异株湖安全部队指挥部）
***

“不！”亚利尖叫道，与此同时那个获胜的机器人打出了完美的一击，而雷斯和那些女人们则开始兴奋地庆祝。

“我又赢了！”雷斯叫喊道。“哈哈！有谁比我厉害！”他向那些雇来的崇拜者问道。当这些姑娘们一致地回答道“没有，没人比您更厉害！”时，亚利手上的空鸡尾酒杯裂开了，几滴鲜血落到了地面上。

雷斯大笑道：“又跟我打赌，是吧，亚利？你眼光可能不错，可就是不够聪明，哈哈！”更多的闹哄哄的笑声从他身后那群喝醉了的小姐们中传来。
亚利浑身开始发抖，他几乎没发现锋利的玻璃已经刺破了他的手掌。“对……对不起”他说，然而转身往房门走去。

“别担心亚利，我会命令安全部队让那些放高利贷的离你远点儿，哈哈！”

有那么一小会，亚利转过身朝他蔑视的那个人狠狠地看了一眼。而那些姑娘们，除了其中一个，都正在大声地嘲笑他。当这个女人看见亚利的眼神后，她迅速地同其他人一样大笑起来。亚利没有多想，他满怀愤恨转身走了出去，然后到处寻找能止住手上的血的东西。

第三章：身在何方？
前锋-6 哨站
特布特 星域
30号码头，北塔

他们三人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的长沙发上一言不发，没人知道如何开始这场本该20年前就开始的对话。他们待着的这个观测塔俯瞰着整个基地，而几层甲板下面就是一个飞船泊舱。米娜背靠着沙发，自从一天前登上翠瓦妮以来，她第一次穿好了衣服。奥图坐在她对面，他斜着倚向前方，用手撑在膝盖上。盖里尔站在窗边，双手交叉看着星空。他们每个人都避免和别人四目相对。

“他为什么一定得在这里？”米娜终于打破沉默说。

“两个原因，”奥图回答说，“第一，我要求他在这里，而他同意了。”盖里尔从窗边走开，坐在了一张对着他俩的沙发上，低头看着地上。“第二，他是这十多年来我唯一认识的家人。”

“家人？”米娜瞪着盖里尔，“你干酷刑拷问这行多久了？”

“他只是执行我的命令，而且他一发现你是我姐姐就停手了。”奥图回答。盖里尔仍然是面无表情。

“那你还真是善良。”米娜说，“那其他人呢？不管你为了什么——随你怎么称呼这种野蛮的暴行——有多少人你准备拷问或者杀害？”

奥图抬起头看着米娜，“多少都可以，只要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目标？”米娜被激怒了，她倚向前方说，“到底你在追寻什么目标？什么样的目标可以让你荒唐地审问他人，不分对象地拐骗人质，还有拷问——”

“不是不分对象！只有异株湖的人，还有他们的合伙人。”奥图一边说，一边往后靠着沙发，“他们是我唯一的目标，组织中的别的人才是不分对象地乱杀人。”

“噢，是啊，古斯塔斯，妈妈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米娜讥笑道。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说，“你到底怎么了，奥图？”

“米娜，你当时已经离开了——”

“你可别说我的决定是你堕落的原因！”她抬高声调说，“你看不起那些破碎家庭长大的孩子，可我看你根本就把自己当成是那样的人。你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不是过去的问题强迫你这样做！”

“别夸你自己，姐姐！”奥图毫无表情地看着米娜的眼睛说，“我们也许流着相同的血，可现在对我来说，你跟刚才你船上那个舰长一样，都是陌生人。他也不怎么认识我，是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听听你怎么说的！我亲眼看见你击伤了一艘船，那上面有几十个乘客——如果不是几百个的话！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死了，都是因为你！”

奥图一直看着她，他点了点头：“是的，不错。”

“我的上帝！”米娜摇着头，不相信地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的啊？”

“你什么时候变成妓女的？！”奥图回应说。

盖里尔缩了一下身子，米娜的脸上则一阵白一阵红。正当她张开嘴想说什么的时候，奥图打断了她：“你是不是想和所有人一样，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就想教我人生应该怎么过？”

“你怎么敢——”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和圣塔罗斯集团？你以为我不了解你手下雇佣的那些‘小姐’们？你们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面前脱光衣服，然后出卖你们搞到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你还把这叫做‘智慧’，这跟那些低俗的小报有什么区别？你难道真的想一边做着你那高贵的妓女赚那些臭钱，一边站在我面前鼓吹道德吗？”

“赚臭钱？我做的事情不会取走别人的生命，你这蠢蛋！”她吼着说，“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伤害别人，一件也不会！”

“妈妈会很骄傲的！”奥图回击道，“别那样看着我，别在我面前假装你真的自尊自爱。你就为了挣那么一丁点儿钱在陌生人面前卖春——你到底觉得你成功在哪里？”

米娜浑身发抖：“我不杀人！”

奥图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一艘古斯塔斯的战舰开始靠近机库：“你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哦，你终于开始了，我知道你会尝试把这些事情怪罪到——”

“你的意思是，你那小小的智库就从来没有解开过围绕你唯一的父亲之死的谜团？当他把毒品卖给一个异株湖的代表时，他是怎么惨死的？现场的目击证人是怎么清楚地看到这个异株湖的人开枪打死他的？异株湖安全部队的人又是怎么做的手脚，使得官方根本没有调查这次事故？或者到底有没有还活着的目击证人看到了这件事情？”

米娜被奥图的话弄得措不及防。她的确曾经查过叫“韦拉姆.高伊斯”的人，大概是五年前吧。她看到了档案上的名字，以及档案的标题“已死亡”，后面还跟着日期。虽然她有办法能看到档案的细节，但是事实却是她选择了不去看。奥图刚才的话实际上暗示了一点：她选择不去了解更多事实——虽然这看上去很冷酷——却显然救了她的命。尽管如此，米娜仍然让自己表现地很冷漠无情。

“他难道不是卖毒品死的吗？”她问，“噢，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其实应该说父亲才应该对这一切感到骄傲。我可不能说我是对你变成这个样子最不感到惊讶的人！”米娜用手指着奥图说，“奥图，你那时太小了，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你完全不知道妈妈私下里对我说的那些事，你不知道她是如何讨厌搬到斐德。事实上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爸爸觉得搬到斐德对他的成功有那么重要。这完全是自私自利的，而且是毫无必要的，而妈妈就是因为爸爸的这个决定而去世的。这个，我亲爱的弟弟，这个是世界上最惨的悲剧，是本来完全可以不发生的。只要他肯多花一分钟去为他身边的人去考虑一下，这件事就本可以避免。自私自利的家伙！”

这次轮到奥图不知所措了：“他告诉我妈妈支持他的决定啊……”

“他根本就没问过她的意见，奥图！对他来说，满足异株湖比让家人幸福更加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妈妈死后就离开了，因为他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幸福和希望。我要是留下来，我遭受你后来遭受的痛苦的机会肯定会大得多！”

奥图看起来很冷漠：“爸爸是个好人，他那时就是在努力照顾他的家庭……”

“我没说他没有好好地照顾你，我也没说他没有尽力地让你从不幸中长大，虽然这场不幸最终夺取了他自己的生命。但我心里知道，不管他有多么不完美，不管他曾经对你的期望是什么，那绝对不包括使你变成一个杀手！我自己非常憎恨他的自私自利，我一直以来认为他对妈妈的死应该负直接的责任，但是上帝啊，这一切绝对不包括认同你现在所走的道路！”

外面一艘古斯塔斯的战舰缓缓地驶入了机库，灯光将这个房间照得很亮。屋里的气氛忽然被一阵沉默凝固了，米娜看见盖里尔注视着奥图，等着他的回答。又过了几分钟，奥图开口说话了，一开始，他的声音很轻柔：

“我干这行足够久了，我现在已经理解了什么叫做杀戮。你不用向一个人开枪来取走他的性命，米娜。你可以不用打击他或者使用任何武器就杀了他。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失去希望。你拿走他的念想——他自我思想的基石——他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异株湖曾用这种方法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们还在继续这样做：他们把受害者拉入深渊，在这里他们不用向合众国负责，也不用向任何人负责。他们用腰缠万贯、事业成功来引诱受害者，却最终把这一切念想夺走。”他提高了声调，几乎要吼了出来，“爸爸就是其中一个受害的人，米娜！异株湖杀死了他两次，一次是将他从他热爱的工作中赶走，而第二次则是用一颗10毫米的子弹。但第一次时，你却是个帮凶。当你在妈妈去世后离开他时，你就是在把刀子往他心口使劲推，你这自私自利的婊子！”

米娜瞪着他，脸再一次涨得通红：“自私自利的婊子？我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把我们从家乡带出来的理由跟异株湖的一模一样——都是贪欲！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称其为‘机遇’！他本来过得很好，我们在伊辛罗加的时候都过得很好。可他非要最求更多，他非要更多的薪水，非要依附于有权有势的大企业。所有这一切痛苦，都是他对钱财和名声那愚蠢、无可救药的追逐导致的。你叫我婊子？看看你自己，你正跟着你父亲的脚步走！你除了是个古斯塔斯婊子外什么都不是，就像你爸爸是个异株湖的婊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