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以天之痕为背景的半原创衍生同人文。作者：斐青

第九章：独孤宁珂

    独孤郡王府在大兴城西北，与太师府只隔两条街市，同太师府高门严整不同，独孤郡王早已不问政事，只喜吟风弄月，将偌大一座府邸修得十分风流巧致。绕过进门一座高大照壁，林陌尾随宁珂走上抄手回廊，问道：“不知王爷王妃可在府上？”宁珂手指轻轻点过柱上缠绕的异香藤萝，摇头道：“家父家母随陛下巡幸江都，尚未归来，我前日里不巧病了，不宜再经颠簸风寒，便在家里歇着。”林陌道：“哦。”

　　二人边走边絮絮说些琐碎家事，穿过几进院落，便是郡主闺房。宁珂让林陌坐下，吩咐单小小与嫣红去准备茶水点心，笑道：“姐姐便当这里是自己家一般，不必拘束。”林陌环顾四周，赞叹道：“郡主殿下闺房果然十分雅致，非我等出身山野农家的所能想象。”宁珂让单小小放下茶点，自己取过茶壶茶杯，斟了一杯清茶放至林陌面前，叹道：“林姐姐，我虽身为郡主，却十分羡慕你的自由自在，也可……也可随在他身边。”说完小脸一红，露出女儿家羞怯之态。林陌心道，这小郡主倒也直接得很，相思之情毫不掩饰，便自拿起茶杯低头喝茶，却不答言。

　　宁珂轻轻一叹，又道：“宇文大哥总将我当成胡闹孩子，我知他最近在做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唉……我只盼也能学些高强道法，如此便可助他一臂之力……不然，不然他总对我十分敷衍……”林陌听她说得十分恳切凄楚，便柔声安慰道：“郡主娘娘哪里的话，您如此美丽可爱，怎会有人不喜欢，太师大人待您十分宽容谦让，并非敷衍。”宁珂摇头道：“不错，确是宽容谦让，可我总望他莫要总对我那般克制守礼……譬如……他与姐姐说话时，便与我完全不同。”林陌闻言不禁笑道：“郡主莫要想差了，我与他不过是路上偶遇，相识不过数日，终是要分道扬镳的。”宁珂大大的黑眼珠微微一亮，轻轻应道：“哦，原是这样。”

　　宁珂又问及西去敦煌路上种种事体，问到宇文拓种种说话行事时尤其仔细，林陌便一一说与她听。 不知不觉过去许久，遥望窗外，已然暮色西沉，彩霞满天，宁珂拉着林陌手道：“姐姐便留下晚饭罢，我这就吩咐小小嫣红她们多多备些酒菜。”林陌笑道：“谢郡主美意，但我已同宇文大人和罗兄弟说好，还当早些归去，免得挨骂。”宁珂还要再出言挽留，见她执意要走，只得凄然道：“姐姐，宁珂知道你们不日便又要离开大兴，恐怕以后不能再见到姐姐，但今日我俩一见如故，宁珂实在不舍得。”

　　林陌笑道：“相聚别离都是缘分，今日与郡主结识，小女子心下也自喜悦。”宁珂只握着她手，摇头不语，半晌，却道：“姐姐，妹妹我虽武功道法与你们相差甚远，但平素很会打扮人，不如给姐姐梳梳头罢，聊表今日姐妹之情。”林陌闻言不禁愕然，但也不好推辞，便随她在妆奁前坐下。宁珂放下她长发，取了玉梳缓缓梳起来。她手法轻盈娴熟，不多时便挽起髻，又打开小格，挑挑拣拣，寻了朵七宝攒丝珠花给她别上。

　　宁珂左右端详，笑道：“姐姐真好看。”不料手腕上蓦然一紧，竟被林陌牢牢抓住。林陌皓腕一翻，她顿时又是一阵剧痛，不禁啊地叫出声来，急道：“姐姐这却是作甚么！”林陌嘿嘿冷笑道：“郡主大人好心计，好手段。”却将二指中夹着一根寸许长的银针送至宁珂眼前，道：“我作甚么？慢一点，恐怕要被你扎死啦！”宁珂见被识破，晶莹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不住摇头道：“姐姐我错了，但我并非想害姐姐！只不过想借这针……随时知道你们的方位。我……我只是一时糊涂。都怪宁珂一心想着宇文大哥……想寻机去找他……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

　　单小小与嫣红二婢听闻动静，赶忙一起跑来，见此变生不测，不禁大惊，一齐扑通跪下道：“请姑娘放了我们家郡主，郡主殿下绝非存有恶意！”林陌仍扣着宁珂白嫩丰盈的手腕，另一手却捏着那银针仔细看了看，笑道：“原来是空罗针，我只听人说起，倒从没用过，果真钉在人头顶心便能随时知道这人身处何地？”宁珂使劲点头道：“宁珂决不敢欺瞒姐姐！”林陌却仍不放，笑道：“郡主娘娘虽身处深闺，身边这些好东西倒真是不少。”宁珂小小脸颊上全是泪水，颤声道：“我私下里也曾央人教了一些粗浅道术，只不过望能助他……这针便是恩师从前落下的，姐姐放开我罢，宁珂好疼……”嫣红也哭道：“我们家郡主说的都是真的，这银针还有两支，郡主从未用过，只这一次一时糊涂……求姑娘莫要介怀，快放了我家郡主！”林陌微微一笑松开她手腕，却轻声说道：“十五年前，郡主娘娘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性命不保，后来却在命悬一线时奇迹复原，这事郡主自己可不会忘了罢？”

　　宁珂闻言不禁浑身一震，向后连退了几步，扶在架边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林陌伸指摘下乌发间那枚七宝珠花，往地上轻轻一掷，笑道：“莫要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在这世上就无人知晓了。”说完竟转身大摇大摆踏出宁珂闺房。

　　出了郡主府，天光早已黯淡，远处楼阁飞檐的轮廓如同起伏山峦一般黑压压连成一线，利人市上的商铺摊点也早收拾起了七七八八，白日间喧闹的市集仿佛全然换了一番面貌，反显得萧瑟起来。林陌缓缓而行，低头沉思方才独孤宁珂种种言语，心觉十分怪异，许多事仍是参详不透。冷不防一抬头，却见一白衣少年怒气冲冲地走来，正是罗成。

　　罗成从太师府中出来，心情十分烦躁，四处闲逛了一会，仍是无法消解郁闷，不知不觉却又走到了利人市，恰好迎面撞上了林陌，他也不多说话，拔出弯刀，上手便是几招削砍劈刺，只攻不守。林陌这几日与他屡屡突然刀剑相向，倒也全不惊讶，当下也抽出腰间那对回雪流风刺挡格。好在街上已无甚么人，零星几个过往行人早吓得远远避开。

　　数招一拆，林陌见他招式凌厉非同往日，心感诧异，便用力荡开他手中弯刀，双足点地向后飘出丈许，道：“我不跟你打了!这时候你不在太师府好生待着，反在街上乱晃作甚么。”罗成也停下手，没好气道：“妖女，我问你，万灵血珠之事你知不知道！”林陌一愣，心道他果然得知了这事，便点头道：“略知一二罢。”罗成怒道：“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差点把我也骗了。”
　　
　　听他如此说，林陌也不禁微微有些火气，道：“你嘴巴里放干净些！什么一丘之貉！谁稀罕骗你了！”罗成道：“那么多黎民百姓的性命说没就没了，还真下得去手！”林陌不禁无奈道：“宇文拓果然什么原委也没与你说？”罗成鄙视道：“又有什么原委了，前番说失却之阵，今次看你又能编出什么花样！”林陌摇了摇头，道：“你与宇文拓也算认识了七八日，觉得他可像坏人？”罗成闻言不禁挑眉讥笑道：“你怎么也说话天真起来了。不错，之前我并未觉他人品有失，相反称得上是个正人君子。但哪个大奸大恶之辈是把肚子里的算盘全然写脸上的？你也别跟我兜圈子了，有甚么原因就直说罢！”

　　林陌道：“好好好，你说的对，我不同你绕弯，你可知上古十大神器，除了琴鼎印镜石外，尚还有钟剑斧壶塔五样？”罗成却没听说过这些，便不答言，只听她说。林陌又道：“此去封印，须在赤贯核心内施行失却之阵。但苍穹之高，绝非你我人力所能登上，所以尚需一种叫做‘虚空之阵’的阵法来开启天路。这虚空之阵便要由钟剑斧壶塔五件神器达成。但除了轩辕剑在宇文拓手中外，其余几件遍访不得，于是便有此替代，便是将大地六芒星代替东皇钟，天狗蚀日代替盘古斧，万灵血珠代替炼妖壶，通天塔代替昊天塔。你所说之事，便是为了做成大地六芒星阵与万灵血珠。”
　　
　　这些事虽远非常人能想，但细细思量之下似乎也能说通。罗成心性十分颖悟，再加他内心深处本不愿认为宇文拓是枉顾他人性命的奸恶之徒，若得解释也就罢了，不料适才宇文拓竟坦然认账，一无解释，是以他心中愈发怒火难平。如今听林陌这么一说，早暗自信了七八分，但这事毕竟太惨，他心下仍是不忍，道：“可那东莱，雁门万千百姓的性命岂非被随意拿来牺牲掉了，怎能……怎能……”林陌叹道：“恐怕这便是他不愿与你解释的原因罢。这本是无法可想下的办法，实属无奈之举，但他也认定自己罪孽深重，绝无可恕，故而听到世人种种谈论却从不加以辩解。你知道此事心里固然伤心难过，比之你，也许他心里更要难过万倍千倍。”罗成默然不语，林陌道：“于是你便跑出来，独自一人在这大街上走来走去？”罗成听了她一番话，心里也甚后悔，便轻轻哼了一声。他心性骄傲，虽知自己八成错怪了宇文拓，但刚刚自己愤然出来，现在又叫他自个儿走回去，总还是有些拉不下脸面，一时竟不决是走是留，站在大街上踟蹰不已。

　　林陌见他犹豫，挑眉嗤笑道：“纵然我们都被骗了，他做这一切全为自己野心，你沉不住气独自跑出来又有何用？若是我，便要隐而不发，待在他身边假作顺服，伺机坏他大计！再说了，龙宫取印，你道没你在便不行么？”说完便不理他，自往东走。罗成也是个机灵人，立刻顺着杆子往下爬，跟上撇嘴道：“妖女你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察觉你们有什么不轨企图，本少爷就一刀挥过，斩奸锄恶！”林陌笑道：“就凭你这两下子，都未必赢得了我！”罗成却仍想着那大地六芒星阵，边走边皱眉道：“六六三十六万人的性命，弹指间竟若灰飞烟灭，此阵委实太过歹毒。这替代之法是何人想出来的？为何如此邪门？”

　　林陌刹那间如遭雷击，站定了惊道：“不会罢。”罗成奇道：“怎么啦？”林陌道：“我仿佛曾听宇文拓说过，这阵法是朝中一个郡主告诉他的，当时我并未特别在意这话。”罗成也十分惊异，道：“独孤宁珂？看这个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怎得连这个都知道？”林陌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因某些因缘，我确是知道这个小郡主身上有些古怪，但她究竟有何目的，暗地里又是什么身份，跟你一样也一无所知。”罗成奇道：“那她喜欢宇文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林陌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宁珂种种情态，缓缓点头道：“……那倒也不似作伪。”

　　罗成闻言不禁大是失望，道：“喜欢他，难道反要害他？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话怎得颠三倒四。”林陌怒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不过宇文拓说，他得知此法之后遍阅典籍，百般查证，终于确定虚空之阵的代替之法确有其事。这才着手施行。”她又将在独孤郡王府内发生种种也说与罗成知道。罗成奇道：“她居然有空罗针？”林陌点头道：“总之我也不知她是否另有所图，还当小心防备。但这事还是先别告诉宇文拓知道，没准那个郡主娘娘真是百般情思萦绕在他身上，无甚恶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