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清：为清华新国学院喝彩还是喝倒彩

前两天，清华大学国学院关闭80年后重新开张，喝彩与喝倒彩的声音都很热烈。喝彩的多是汉学中人，如普林斯顿大学余英时、夏威夷大学安乐哲等人纷纷给清华新国学院发来贺文；而喝倒彩的则多是当下的公共知识分子，如秋风、郭宗吾等俱在媒体公开发表文章，对清华新国学院的未来发展表示了强烈的质疑，质疑的重点皆在清华国学院以及国学热与权力之间的关系。

应该说，这是一种非常有力的质疑，而且直指清华新国学院的命门——清华老国学院的传统。这一实质性问题，不独为秋风等人所洞见，余英时虽是一片衷心祝愿之情，其文章的核心谈的却也是这个问题。在余英时看来，清华老国学院的传统核心精神有在于，“以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对于多元观点所表现的兼容并包的精神”和“开放精神”。国学院开放精神所附带的则是一方面避免民族主义的激情，另一方面却不失民族文化的自尊。清华新国学院院长陈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亦表示要继承老国学院的传统。在对待清华老国学院传统的态度上，其实各方都有明确的认知，立场也无分别。大家分歧的关键点是，新国学院能否继承并发扬这一传统。这一传统对于新国学院的现实意义也正是在于，其办学搞研究能否避免高校行政权力的干预，从而保证学术研究自由、独立的品质。这也关系到新国学院的基本定位，其究竟是要做一纯粹的学术研究机构，还是沦为国学复兴谋求社会话语权力的工具与满足行政权力欲求的道具。

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可以容忍人大国学院不明不白（毕竟其是“无中生有”），可以容忍北大国学院定位模糊（毕竟其国学院成绩一般），却容不得清华大学新国学院含含混混说不清楚。众所周知，清华老国学院恰恰是在“激进”与“保守”的意识形态争论之外，对国学保持了一份清明的理性，并以现代学术研究规范施之于国学，故而能够在一片“打倒”国学之声中，在学术上异军突起、成就卓著。既然清华大学要主动唤起大家对老国学院的集体记忆，既然新国学院要继承老国学院的传统，那么，在新国学院的定位问题上，就不能不说清楚。

而当今“国学”复兴之论甚嚣尘上，国学热已是泥沙俱下。有以天价国学班向富豪兜售其私者，有以国学为登龙之术者，有在大众媒体信口开河惑乱人心者。从学术机构到个人纷纷挂起国学的羊头，多是为有商业之利可图，有社会声誉之可赚，有政府拨款之可拿。现在，国学研究的环境已经迥异于当年，且有越来越成“热闹”之学的趋势。在这个“热”中，其实除了真正的学术精神，其实什么都不缺了。此时，清华大学再来凑这个热闹，尤其需要明确自身与他者的区别，否则岂不是泯然众人乎？

关于清华新国学院的定位，陈来院长称作“中国主体，放眼世界”。学术研究当然要“放眼世界”，当年的王国维、陈寅恪等人都是这样做的。然而，“中国主体”以及“文化主体意识”这些概念未免太大、太抽象，而且意识形态的痕迹太重，让人一下又想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等历史上的争论。其实，倒不如换成“学术主体”更为契合清华老国学院的优良传统，从而明确自己以学术研究为业的定位，退出意识形态争论。关于清华新国学院的管理体制问题，据说是享受清华内部体制特区的待遇。然而，特区有何之特，有关人士也未明确说清楚，只说是要在管理体制上继续探索。尽管，清华新国学院的人力资源状况难敌当年，不过，这也是当下国学研究的现实，大家也不会说什么。问题的关键还是，新国学院有没有继承当年老国学院的真精神，只要有这心气在，想必也不会一开张就迎来如此多的唱衰之声。

清华新国学院其实也不必要另搞什么创新，能够完整继承老国学院的传统，就算是非常成功。所以，各方人士无不提到国学院的老传统。而当下很多喝彩之声，并非是因为新店里有了什么新玩意，而只是大家对老店的招牌有感情。当今清华乃至新国学院的主事者，无非是替人受禄而已。不过，那些倒彩却是实实在在属于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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