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地气生暖,青苔初绿,落英缤纷。夕阳下,袅袅炊烟,翠竹摇曳,斑驳的阴影被落日的余辉拉的很长,带着阴雨天独有的朦胧,驻立在昏黄的街道两旁。偶尔一两声莺啼,划着纷飞的弧度,惊叫着一闪而过。
箫,随性的挂于腰际。二尺二寸长的利刃——赤芒,漫不经心的握在右手间。
嘴角噙着一湾诱人的弧度,流连于碧波荡漾的清澈湖边,周围的喧闹渐离渐远。引得路人频频注目的我听见有女子娇笑着轻声议论,“好俊朗的男子,不知是谁家的儿郎。”“就是,也不知娶亲了没。”
一丝不快,蓦地爬上心头。我瞬间收敛了笑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冷一瞥,霎时埋怨声四起,均是怪我不解风情。我只是听着,并不理会。我的温柔怜惜今生只为一人专属。
时光冉冉,呼啸着疾驰而过。再次回到这个我与她初遇的地方,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失落,直愣愣的袭击心底。心,绞痛,再不能缓解半分。
一反常态,仅仅是为了那个乖巧可人,对着我撒娇耍赖,有着如水般娇憨神态的纯良女子。即使她后来经我一手调教,变成了一个刻苦习剑、杀人如麻的阴冷女子。
虽偶有挣扎,这爱恋却不曾减缓半分。空间与时光交错重叠,常让我分不清身在回忆还是现实。
初春夜晚的风,总是带着些许凉意。我随着她孤寂无依的身影,踏上破旧的城楼。迷离的月光下,她裙裾飞扬,宛若仙女。听着她旁若无人的一遍遍吹奏我教她的第一首箫曲——《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哀婉迷离的音调,像一双无形的手,禁锢了我的灵魂,一刻不歇地揉搓我的心,让它始终褶皱,不得舒缓。
命运伸出手来,我们无能为力。却原来,都是痴人。
又到烟花三月,柳絮纷飞时节,江南多情依旧。
还记得,第一次带她出任务,她泪雨涟涟的哀求。我告诉她,若想留在我身边,作为杀手,就得学会无情。她恨恨的瞪着我,缓缓拿起琉璃剑,颤抖着双手,连续数剑刺下,直至对方血肉模糊。
刺目的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裙,触目惊心。回转后,她连夜发起高烧,嘴里不停的哭喊着“不要……不要……”。三日后,她悠悠转醒,发疯似的撕裂了所有入眼的白衫。自此,只穿红衣。
我明白,当彼此无法回头的时候,只能继续前行。伪装遗忘,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十六年前,阴差阳错,我从歹徒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当我费尽心力将她从阎罗殿里救回时,她却因头部遭受重创而失了忆。然而,得知真相后的她,没有我预期的哭闹。她只是眨着犹如小鹿般纯净的眸子,拉着我的衣角,怯怯的喊我哥哥。
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我,刹那间,被她的纯真感动了。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哪怕此生倾尽所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都要护她安全。
然而,命运既定的轨迹并不因某个人的决心就会所有改变。是我,低估了人类的贪婪,在救下她的第二年,绝世容貌初露端倪的她再遭祸端。于是,为避免重蹈覆辙,我开始教她习剑,逼她拿起这夺命的武器,学会这杀人的技艺。
或是因为天性,她竟十分反感习剑,总是趁我不备,耍赖偷懒。后来,为了督促她,我便用她喜欢的萧作为引子与她约定,只要她肯好好练剑,我便教她吹箫,并且答应她,在她练剑时,为她抚琴。
就这样,吹箫抚琴,这剑一舞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