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月正是邺都的梅雨季节,即使是晴天空气中也饱含着湿热的水汽。日子便是浸在这团水气中的蜜糖,仿佛是融掉了一般缓缓的消逝。整日,公子凤不过是在靠在软榻上听听雨声、打打瞌睡。难得公子凤这样悠闲的掌柜,自己不去打理生意,也不用为门可罗雀的而发愁。 掌柜的喜欢偷闲,可偏偏有生意自己找上门来。那一夜仍是细雨不断,天阴着,无星无月,半夜时分有人叫门。这个天气、这个时候叫门往往都是得了急症急找医师出夜诊救命这样的急事,可偏偏此时的叫门声却是一声一顿,规矩恭敬的很。 洛郁儿慌忙穿戴好去开门,却发现公子凤正端坐在大厅中饮茶,仿佛算准了今夜有人回来一样,一扫白日里的慵懒。 “慌什么,上门可客人你害怕他跑了不成?”公子凤悠哉游哉的呷了一口茶。“郁儿,茶凉了,帮我再换一盏。” “客人?”洛郁儿有些诧异,暗想这么晚了怎么会来客人。 公子凤微微点头,嗔怪道:“凤凰店卖的是香脂水粉,你却是这般破落的素颜模样迎客,失了礼数,砸了招牌。快去梳妆好了再来!” 伴了公子凤八年,他虽算不上喜怒无常的人,但却也是常常让人摸不清脉络。洛郁儿无语,只能任由那叩门声“砰……砰……”的响着,退回自己的房间去梳妆打扮。 公子凤撑了一把油纸伞,缓缓打开斑驳的朱漆大门。 “我家主人夜深无眠,差我来您这买支冷家秘制的安神香。”门外站着的人一身黑衣,没有撑伞,只带了一顶斗笠遮住了脸。 公子凤默声的从袍袖里取出一只木匣,递给来人便关上大门,转身撑伞而去。 玫瑰露净面,珍珠粉轻拂,画黛眉,晕红脂,点绛唇,换了天青色的罗纱裙,洒过茉莉香。洛郁儿梳洗停当奉着热茶在来到前厅已是半个时辰后了,那声声叩门早已停了,只有公子凤依旧还坐在那里。洛郁儿踯躅着还要不要去应门。 “你穿素色真漂亮!”公子凤仿佛忘了刚刚的种种,双眼含笑的拉过郁儿,半拥半抱在怀中,深深的地嗅着她的气息。“只是这茉莉香不衬你,太过淡薄!我送你一盒好香,就摆在你的妆台上,你自己去看吧!” 洛郁儿倚在公子凤的怀抱中,转瞬却觉得冰冷,公子凤依然是含笑着说:“过些日子内教坊正在募人,我拖了相识送你过去如何?” “好……”洛郁儿应过公子凤,便失魂了一般。 转回屋子,不知是刚才匆忙不曾注意,还是怎的,妆台前确然多出一个木匣,里边是一根白烛和一只香盒。洛郁儿打开香盒,一股暖暖的幽香轻缓而泄。 “该来的还的终究要还,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呢喃着一滴胭脂泪划过腮边,混了那香气一般,也是暖的。 是夜,另一个木匣也被缓缓拉开,丝绒衬底的匣子中排着四只雕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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